校园丨舒修:湿了又干的是老朱的眼睛……
老编的话:今年是恢复高考40周年。新三届大学生即77、78、79级通常被视为一个群体,聚集了“文革”十年被耽误的人才。新三届以平均6%的超低录取率,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。
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?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?本号特辟“卌年”和“校园”专题,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,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。
舒修,男,1968年-1978年,上海工人;1978年-1982年,复旦大学新闻系学生;1982年-1986年,《新民晚报》记者;1986年-1991年,《经济日报》记者;1991年-2008年“下海”。2008退休。
本文作者
原题
忆老朱
刚进复旦,我和老朱(朱万钧)是一个寝室。同床,上下铺;同桌,里外坐。那年我已经三十,是第一次和东北人打交道。
老朱中等个头,还偏矮一些,不像传说中人高马大的东北人。但是,他身板厚实,头发粗密,而且很硬,剃得又短,根根竖立。那年头还没有人天天剃胡须,老朱又是胡子比较多的,因此常年是胡子拉碴的,这就有了东北人的硬汉子气质。
他有个习惯,喜欢手插裤袋,哪怕是食堂打饭回来,也是一手拿碗,一手插口袋。他不好动,运动协调性也差,唯一参加的运动,是打排球。6号楼西门空地上,大家围圈打排球,他时不时出点洋相,同学笑他,他也跟着笑。
老朱说的是标准的东北话,属于北方语系,很容易听懂。但是,有一个字的发音却是我们最爱逗他的,“肉”字,老朱的发音是“又”。我们寝室的宋毅普通话特标准,杨恒生也是一流的,但是,无论他们怎么教,他都改不过来。
宋毅坐老朱的对面,十分认真地教他:“你看着我的嘴。”他更认真地看着宋毅的嘴,自己的嘴巴做了半天的准备运动,结果发出来的音还是“又”。有时他打饭回来,瞿鹭和杨恒生会问他:老朱今天吃“又”啦?老朱就说:“吃又,吃又”,满寝室的人哈哈大笑。
老朱
老朱在班级中很低调,从不与人争锋,不说重话,更没有见过他和谁脸红。老朱的为人从他的写字可以看出来。在我们寝室,瞿鹭、陈翰圣和我的字最不堪,而且“一蟹不如一蟹”,成指数下降。而宋毅和老朱的字最有特色。宋毅的字是清秀,老朱的字是方正。大小一致,有棱有角,始终如一。每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和第一笔一样,一页上的最后一个字和第一个字一样,从来不见他写潦草字,永远是实实在在的。
老朱的感情是非常细腻的,特别顾家,和夫人来往的信件很多。同学大都知道郑煜、宋毅喜欢写诗,其实老朱也是诗歌爱好者。正如瞿鹭所写的那样,他有时会默写古典诗词,比如”红酥手,黄藤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”之类的诗词。一边写,一边不时地抬头望着窗外,大概是怀念远方的爱人吧!老朱也常常写诗,他给家人写信常常有诗句,我坐在他边上,总能够“瞄到”。
一天,老朱又在他那方格的文稿纸上写了,我凑过去一看,一页纸已经快写满了,开头两句是:湿了又干的是我的眼睛,干了又湿的是你的手绢。哇,太妙了。我不由得大声说:“老朱可以啊!”他抬起头看着我,有点得意地说:“是吗?”说完从头开始看了一遍,就又埋头写了。
过一会,张老师来了,老朱的座位最靠外,张老师一进来就站在他边上,老朱竟然没有发现。张老师低头看了看,幽默地说:“这个大概不准备发表的吧?”老朱一抬头,看见是张老师,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,笑着说:“写着玩,写着玩。”
写到此,老朱那有点得意的笑容,和孩子般的难为情的笑容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。啊,可爱的老朱!
大一时全班到上海郊区支农。后排右2老朱
在毕业前夕,老朱特地让夫人到学校来,又陪她去了苏州、无锡和杭州。从东北到南方旅游,在今天看来不算回事情,要知道那可是1980年代初期,其新鲜程度应该可以和今天的南美游差不多了。
他夫人走后,一天我和老朱一起去系资料室,路上他说:“老舒啊,我媳妇自从到上海来过之后有很大的变化。眼界开阔了,对许多家里的小事情能够放得开了。她特别感慨,如果我没有上大学,她也不会从辽阳出来看这个世界,那这辈子不是亏了么!”
说到这儿,他似乎也很感慨,对于自己安排他夫人出来很是满意。老朱不是特别善于言辞,那天他很高兴,说了很多,好像能够带夫人出来,是他上大学的一个重要成果。
毕业后就一直没有老朱的消息了,只知道他到了辽宁日报的一个记者站(本溪?辽阳?),再后来就听说他病故了。好像是陈小鹰或者徐澎从新华社辽宁分社打听来的。
我总想,如果有机会到辽宁,一定要打听老朱的详细情况,比如分配后到记者站的情况、家人的现状、他最后时期的情形等等。
会有机会的,一定会的!
同学合影,右1老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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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轩编辑、工圣审读